“超级二世祖”——约翰王传略(15)

兰尼米德

成王败寇,实为古今中外不二真理。

设若约翰国王一役功成,杀败腓力二世,掌得胜鼓回朝,历史又会如何书写?还会有大宪章么?约翰的名声还会那么坏么?法国战败、英国继续扩大在大陆上的势力,欧洲格局又会如何?——历史是无法假设的,而它的魅力也正在于此;或者,它的魅力在于可以任意打扮,可以供闲人们骂街的时候高喊一声“老子先前比你阔多啦!”。

言归正传,约翰眼下的状况是:积年搜刮来的钱财消耗殆尽;精心组织起来的同盟已经崩溃,主要盟友要么被杀,要么被俘,要么自顾不暇;光复父兄当年留下的大陆领土的雄心已经化为泡影——而现在,要面对的是一群愤怒而又惯于背叛的男爵。

虎落平阳被犬欺,看上去已经是只病猫,而病猫还习惯耍老虎的派头。

 

约翰回到英格兰,已经感觉到阵阵寒气,一眼望去,仍然保持忠诚的人似乎寥寥无几,于是他决定再打一圈教会牌。发布特许状给予教会完全的自主选举权,向大主教和主教们支付大笔的钱款作为之前几年损失的赔偿……

但是时局已经变得极其紧张。

12151月,男爵们带领兵马来到国王的面前,言语甚为不敬,要求“恢复爱德华国王的良好法律和亨利一世的特许状条款”。国王回答:此事非同小可,容朕与朝中大臣们商讨后,再做决断,诸位爱卿先回本地去吧,待到四月春暖花开,再与诸位定夺。男爵们一听就知道是缓兵之计,眼下正是坐地起价的好时机,岂能错过!总之,一方要求立即清偿债款,另一方说眼下实在手头拮据,且容宽限几日,在这种情况下,通常需要提供担保才能达成某种和解。约翰无奈,只得请坎特伯雷大主教斯蒂芬·朗顿、伊利主教尤斯塔斯和彭布鲁克伯爵威廉·马歇尔作保,声明国王将在指定的日期同意所有合理的要求。

国王已经相当窘迫,作为政治上的策略,只好继续团结教会,希望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支持。约翰继续重申和扩大此前所授予的选举权利,并言辞谦恭地送交教皇请求批准。2月,约翰响应十字军的号召,尽管地球人都知道,这位老兄大概是最不可能效法他的大哥理查德的人。但是在理论上,十字军战士的土地受到保护,他人不得侵犯。

约翰的心中满是恐惧,而不是宗教热忱。

 

427,男爵们以罗伯特·菲茨·沃尔特(Robert Fitz Walter)为首,领兵到达北安普顿,提出了他们的要求。而约翰仍然不愿放下架子,朗顿和马歇尔奔波在两军之间,最后带给男爵们的是一纸拒绝函——对造反派而言,这就是宣战诏书。

男爵们宣布自己对国王的效忠义务解除,开始进攻。

54,男爵们进入伦敦,伦敦市民站在他们一边。复活节,男爵们耀武扬威地在斯坦福集结,有骑士两千名。

至此,国家彻底陷入动荡,行政和司法系统基本瘫痪,财政署和地方上的郡长法庭也纷纷停止工作。

 

约翰缺乏抵抗的力量,只好派遣始终忠诚的威廉·马歇尔作为使节向男爵们宣布,全面同意他们的要求,并要求安排会面。定于1215615星期一,在斯泰恩斯和温莎之间、泰晤士河畔称为“兰尼米德”(Runny
Mede
)的草地会晤。

经过漫长的谈判和文本起草工作,签署的文件就是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大宪章”(Magna Carta)。接下来的几天,忙着誊抄副本,盖上御玺送往全国各地通告天下。

 

男爵们欢呼胜利,欢呼他们争取回了自己的自由和权利。

约翰则无可奈何,形势糜烂,发脾气也无济于事,暂且先忍了。

大家以为,至少避免了一场内战。

 

内乱

说句公道话,大宪章签署之后,约翰国王还是相当厚道的。

他命令将副本送往各地,当众宣读并严令遵守,命令各地郡长服从男爵委员会,组织当地骑士审查国王的不当行为,还释放了相当一部分扣押在朝的人质。随后,约翰致信给正在多佛待命的雇佣军首领博沃的休,命令解散雇佣军,士兵各自返乡,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后世有人评论约翰签署大宪章是缓兵之计,为的是争取时间组织力量推翻它,但是,从这些行动来看,实在看不出约翰要耍什么阴谋诡计,毕竟根据双方合意签了那么大一个合同,出于国王的荣誉,也是要履行的。

可是,国王有荣誉感,有些人却未必要脸,或者,约翰此时表现出的荣誉感和诚意,已经不足以使人相信他了。

 

男爵们拒绝退出伦敦,仍然带领军队驻守在几乎不可攻破的城墙里面。他们在观望,,约翰的背叛能力依然使男爵们提心吊胆;而对于国王而言,这些反叛者是在入室勒索之后,仍然手持利刃蹲在主人的床边,等待着随时提出进一步的赎金。男爵们甚至在伦敦组织了一场盛大的骑士比武大会,为了保持士气、炫耀武力、以及取悦市民们。

带头大哥罗伯特·菲茨·沃尔特虽然自号“统领上帝和神圣教会兵马大元帅”(Marshal of the Army of God and of Holy Church),但此君的能力和人品都实在不好恭维,在伦敦城无所事事地考验国王耐心的同时,大家自然希望找到一位真正的贵族来做领袖。盘算了半天,找到阿朗德尔伯爵阿尔比尼的威廉,威廉原本站在国王一边,但是在兰尼米德却倒向男爵们,促成了大宪章,此时,他已经离开伦敦回到自己的贝尔沃城堡。

但是,威廉没有来。

 

约翰的耐心是有限的,在诚意地遵守合同履行义务之后,他开始意识到这些男爵全副武装地留在伦敦,为的是策划进一步的阴谋。

政治斗争是残酷的,国王不想束手就擒,他必须反击。

约翰派遣潘杜夫带着大宪章的副本去罗马,向教皇求援。大宪章咄咄逼人的无礼措辞与约翰向来的恭谦语气形成鲜明的对比。英诺森三世被激怒了,在他看来这不是在主张自由和权利,而是阴谋和背叛。如果我们考虑到当时的社会状况,教皇的感受也许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封建主义是一个讲究等级秩序的制度,一群男爵用刀枪逼迫国王——教皇的直接封臣、宣誓为神征战的十字军战士——签署了一个文件,考虑到这个文件可以在几百年后被人们用来为自由权利张目,所以,这个文件大约也有超越几百年的不合时宜。

潘杜夫本是教皇心腹,再加上教皇本人是个有点死脑筋的法学家,因此约翰的策略大获成功。教皇命令撤销大宪章,停止同情男爵的大主教朗顿的职务、命其回罗马听候处理,最后,对反叛的男爵们处以绝罚、对伦敦城处以禁教令。

朗顿恭谦地接受处罚,回罗马去了,但男爵们与当年的约翰一样没心没肺,完全拿绝罚和禁教令不当一回事。

所以呢,还必须来点实质性的武器的批判。约翰着手整顿军备,一方面在大陆上召集雇佣军,另一方面命令英格兰各地王室城堡的主管备置武器物资,做好战斗准备。

全欧洲的雇佣军蜂拥而来,进入英格兰听命于约翰,到秋天,国王已经聚集起了一支力量强大的部队。

 

男爵们还是龟缩在伦敦,不断地写信给阿尔比尼的威廉,游说他对抗国王。威廉终于被说动,来到伦敦加入男爵的队伍。国王在多佛,男爵们计划封锁多佛到伦敦的道路,阻止约翰包围伦敦。大主教朗顿此前已经将属于自己的罗切斯特城堡交给男爵们,现在威廉责无旁贷地接管罗切斯特,男爵们按手在圣经上起誓:一旦约翰进攻罗切斯特,立即从伦敦派出援兵。

威廉来到罗切斯特,发现这座城堡除了坚固的石墙以外,没有留下任何物资装备。当即就有人要求弃城返回伦敦,但威廉坚持留下作战,他们搜索城中的每一个角落,将可用的物资搬进城堡,准备以死相拼。

约翰接报,立即进攻。在国王的亲自指挥下,士兵们将城堡团团围住。

伦敦的那些男爵呢?得知威廉被围后,他们如约出动,不过仅仅开出十五英里后,就放弃行动,退回伦敦城。

——威廉在前线抵挡国王强大的攻势,而这群懦夫则抛弃了阿尔比尼的威廉。

 

约翰用投石机强攻城堡,但收效甚微,而威廉的弩手则给王军造成了重大伤亡。据说有一天约翰和他的雇佣军队长到城下巡视,希望找到城墙的弱点,被城头的弩手发现,但威廉坚决阻止弩手向约翰射击:“不可伤害主的受膏者!”

投石机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约翰派人挖开城墙的基础,放火焚烧,才终于使城墙崩塌。威廉率领守军退入塔楼继续抵抗,继续大量杀伤王军士兵。

威廉已经弹尽粮绝,骑士们的马匹都已经吃完。1130,阿尔比尼的威廉终于率领守军投降,清点人数,仅仅损失了一名骑士,他们被饥饿击败,而不是国王。

约翰大怒,下令吊死所有被俘的骑士。他的雇佣军队长萨维里奇是一位绅士和诗人,力劝国王不可如此暴虐,这才改为监禁,将威廉和他的部下关押到科菲城堡。据称,此役国王的开销超过六千马克。

 

罗切斯特陷落后,约翰开始分兵行动,自己带领威廉·马歇尔等人扫荡北方,同时派长剑威廉和萨维里奇等人控制南方,主要任务是阻止男爵们北上,并逐渐向伦敦挺进。

当约翰在北方逐个收拾男爵们的城堡的时候,这些胆小鬼仍然躲在伦敦,无视教皇的绝罚,整天花天酒地,而他们最杰出的指挥官已经被他们自己出卖、被俘。这些没心没肺的男爵在政治和军事上已经完全处于下风,只是依靠着伦敦高大的城墙和无法封锁的泰晤士河继续糜烂的生活。尽管约翰在军事方面没有表现出乃兄那样的天赋,但是毕竟与腓力作战多年,凭着战场上得来的经验,再加上手下有马歇尔、长剑威廉、萨维里奇这样的良将,已经足以压倒这些没头脑的男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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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二世祖”——约翰王传略(14)

反攻大陆

约翰费尽心机财力组织的反法同盟已经越来越凶相毕露,所以也难怪此前腓力二世进攻英格兰受阻而气急败坏,大家心里清楚,总有一个人要倒下去,“不做我黄天霸的人,就不要再做人了!”。

约翰的盟友以他的外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托四世为首,包括荷兰伯爵、布伦伯爵、弗兰德斯伯爵以及洛林公爵和布腊班特公爵,约翰的私生子哥哥索利斯伯里伯爵长剑威廉则一直带领舰队在法国沿岸骚扰腓力,现在教皇又站在约翰一边,包围圈渐渐有合拢的趋势。反法同盟计划南北夹击,北线由约翰的盟友们从弗兰德斯和东北的日耳曼方向进攻,南线由约翰率军从普瓦图进攻。

约翰把英格兰交给教皇特使尼古拉斯、威廉·马歇尔以及大司法官温切斯特主教彼得料理,自己率领大军从朴茨茅斯开拔。

 

英格兰国王在拉马歇登陆,立刻有很多当地贵族来降,这种场面我们已经习惯了,夹在英法两位国王之间实在是不太好混。不过约翰立刻要面对自己的死敌吕西南家族,就是遭到他横刀夺爱的那位休,以及他的两位兄弟。约翰仍然表现出在战斗中的迅猛,连下数座城堡,俘虏休的兄弟杰弗里,不久休也投降效忠。

约翰继续挥师进击,攻克南特,腓力二世看形势危急,派太子路易驰援。路易的军力不如约翰,但是普瓦图贵族以封建义务为由临阵倒戈,拒绝出战法国军队,约翰只好后撤寻求固守,另一边的路易自忖兵力不济,也不敢贸然追击,双方进入僵持。

 

与约翰在战场上的迟滞相比,他的使节在罗马的外交工作则取得了非常大的进展,获得了教皇关于教产损失赔偿的指示。尼古拉斯和威廉·马歇尔接报,立即召开大会,按照教皇的指示分配赔款,补偿约翰与罗马对抗期间各地教堂所受的损失,而赔偿的金额相比实际损失而言要小很多。安置补偿停当,教皇特使在圣保罗大教堂宣布取消已经对英格兰实行了六年三个月零六天的禁教令。

 

约翰在南线的军事行动受阻,而北线的同盟军则开始进军,与腓力二世接战,中世纪史上著名的布汶战役打响。

 

布汶

时间:1214727

地点:布汶,在里尔(今属法国)和图尔奈(今属比利时)之间的一个村庄

交战双方:法国军队和反法同盟军(英格兰、神圣罗马帝国、弗兰德斯、荷兰、布腊班特等)

双方统帅:法国:腓力二世;同盟军:奥托四世(暂且这样记,因为他的头衔最大)

兵力对比:无法确定地考证;法国人说法军25000人、联军80000人,英国方面说法军人数大大超过联军,有人说是四倍;推算法军大约15000-22000人,其中4000-7000名重装骑士,其余是步兵,包括弓箭手和长矛手,联军25000人左右,骑士数量不及法军。

 

清晨,联军召开联席军事会议,商讨如何对腓力二世作战。

布伦伯爵雷吉纳德提出,在礼拜天作战,干犯神的安息日,似乎不妥。奥托四世也附和说,他自己在礼拜天从来没有打过胜仗。但是另一名大将博沃的休(Hugh of Boves)指责推迟出战是对约翰的背叛行为,大家都不愿背上懦夫的骂名,于是披挂上马、立即出战。

腓力二世背靠马克河(Marcq)摆开阵势,据说他命令拆毁河上唯一的一座桥梁,告诉手下准备决一死战。

双方都按中世纪的常规布阵,分为左中右三队,阵势绵延两公里,对面站定,步兵在前、骑士在后。法军左翼是德勒伯爵罗贝尔以及武勇的博韦主教腓力,中军为法王腓力二世,右翼是勃艮第公爵尤德斯和腓力二世的弟弟奎林;联军右翼是布伦伯爵雷吉纳德、索利斯伯里伯爵长剑威廉,中军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托四世,带领荷兰公爵威廉和博沃的休,左翼是弗兰德斯伯爵费尔兰。

战斗由法军的右翼发起,奎林亲王一马当先率领300名骑士发起冲锋,直扑对面的联军左翼的弗兰德斯军队。弗兰德斯步兵坚守阵地、并没有被冲散,但法军右翼方面的勃艮第军队加入战团,双方在这一侧陷入肉搏混战。

联军中路前排布置的荷兰和德国长矛手非常了得,他们的推进完全打乱了法军的步兵阵,直抵法王面前。联军右翼的布伦伯爵雷吉纳德与腓力二世有经年的梁子,早就等不及了,率领骑士冲杀而出,居然把法国国王打下马来,眼见得就要上前去取了首级,一旁跳出来一名英勇的卫士,舍命替腓力挡了一剑,法国骑士们蜂拥而上护住国王。雷吉纳德冲杀不进,只好回马重新编队,却发现自己已经处在两边的中军之间,无法回到右翼。

另一边,法军左翼趁联军右翼队形散乱,一路杀来。博韦主教手持一条大棍,在乱军中将英军统帅长剑威廉一棍打下马来,就地俘虏。

法国的重装骑士逐渐在肉搏战中占据上风,联军的右翼已经抵挡不住,左翼也渐渐不支,法军得以从两翼分兵增援中路。在中间,荷兰公爵威廉和博沃的休已经逃离战场,法德两国的骑士直接对话,奥托四世并不示弱,手舞战斧奋战不已,但战马被法军杀伤,将他摔下马来,若不是亲兵救驾及时,早就落在法军手中了。德国骑士们看见主帅倒地,士气低落,开始败退。

左翼的弗兰德斯军队已经失败,费尔兰被俘。但英勇的雷吉纳德拒绝投降,他在战场上遇见博沃伯爵休,告诉他:“这就是你要我们打的仗,你可以逃走,但是我会战斗到底,不管是战死还是被俘。”联军已经全面溃败,雷吉纳德组织700名布腊班特长矛手围成一圈,自己带领为数不多的骑士向外冲击,然后回到长矛阵中重新集结布阵,他击退了法军的多次攻击,杀伤敌军无数,最后寡不敌众,被优势数量的法国骑士截断在长矛阵之外,力战被俘,700名布腊班特人则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全部战死沙场。

奥托四世纵马狂奔,一直逃到瓦朗谢讷才下马,然后奔回科隆,罗马皇帝的金鹰战旗沦为法国人的战利品。

 

战果:法军大胜。

伤亡情况:法军伤亡不详,应当较少,阵亡者不超过1000人;联军阵亡者可能超过1000人,另有大量人员被俘,包括大约140名贵族。

主要人物结局:奥托四世逃回德国,去对付他的老冤家弗里德里克,1218年去世,皇位旁落。布伦伯爵雷吉纳德和弗兰德斯伯爵费尔兰被腓力二世押入大牢,十三年后雷吉纳德瘐死狱中,费尔兰则被释放,但弗兰德斯一蹶不振,再也无法摆脱法国的控制。长剑威廉则通过交换战俘回到英格兰。

 

我们回头来作总结。

1、布阵和地形。这场战役本来可以是一场突袭,法军可能会大败。奥托率军寻找法军主力,从莫塔涅一路追杀而来,腓力本来正领军渡河,如果一时不备,战斗将会非常不利。但法军的后卫部队十分警惕地很早发现联军动向,并且奋力阻挡了联军前锋的攻击,为布阵赢得了时间。而腓力的布阵非常得当,排阵时留空右翼给从马克河西岸撤回的步兵,而奥托的布阵则亦步亦趋地追求与法军的对位,导致自己的右翼军力较弱。此外,战场的地形是西边的河岸区域较高,如此对于骑士的冲锋非常有利。

2、士气和指挥。腓力断桥的做法,与韩信的背水列阵相同,尽管马克河并不宽大,但是在战场上也无法轻易渡过,法军没有退路,只有殊死作战。联军远道追击而来,突袭不成而转入阵地战,本身就相对不利。另一方面,联军军队组成混杂,一旦战事僵持或不利,很容易发生临阵脱逃,由此大大动摇军心。同时联军的指挥也存在问题,奥托的指挥权并不绝对,三个军团的协作不足,雷吉纳德率先出击虽然很是勇敢,但却打乱了本方的阵型。

3、战斗方式。阵地战开始后,陷入肉搏,法国重装骑士的武力和纪律性就具有更大的优势,因此在三条线同时展开混战之时,逐渐占据主动,联军右翼被击溃后,战局已经不可逆转。

4、运气。中世纪的战役,运气的影响力相对较大。联军的运气并不好,如果最初法军立足未稳时突袭成功,或者雷吉纳德的突击杀死或俘虏腓力,甚至只是使腓力受伤,情况就很难说。我们知道,在黑斯廷斯战役中,征服者威廉也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只是由于哈罗德被流矢射中眼睛,才导致战线崩溃。

 

无论如何,布汶战役宣告了约翰积蓄数年精力财力组织起来的大陆反攻彻底失败。约翰只得与腓力签下和约,率本部兵马回英格兰,因为那里已经开始出现更大的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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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二世祖”——约翰王传略(13)

危机解除

约翰战略性投降教皇,最最不爽的人要数腓力二世。

法国国王已经动员全国兵力,刀出鞘弓上弦,手握教皇一纸邀请书,只待一声令下跨过海峡,早晚之间夺了英格兰王位——好一似大风起卷残云虎入羊群,手中剑饥餐上将头、渴饮仇敌血,便偿了经年夙愿。

左等右等,教皇特使潘杜夫倒是回来了,手里拿的不是攻击令,而是约翰的效忠书。潘杜夫告诉腓力,仗不打了,解散人马,平平安安地回家去吧,英格兰现在是教皇的地产,哪个敢动一动,绝罚伺候。

腓力涨红了脸,耳朵里几乎可以听见海峡对面约翰那得意的笑,暴怒之下就差咬人了。英诺森啊,虽然你是教皇,可是这事做得实在不厚道,兄弟我听你的话才召集了全国的军队,算算成本开销就要六千镑,岂能说停就停!大家都是生意人,千做万做,蚀本生意不做。

 

看起来潘杜夫要劝服腓力,比劝约翰投降还要困难。不过,有人主动跳出来引火烧身了——

弗兰德斯伯爵费尔兰出来打圆场,说什么本来对英国王位就没有权利,现在教皇的征讨令又撤销了,就更加师出无名。如此好比两位老大要单挑,忽然发现对面那个有势力,打不得,眼前又有人拦着,恁地一边跳出来个马仔,唧唧歪歪说这个不可那个不可,那自然是先劈头骂一句“直娘贼”,挥拳便打,按倒在地痛扁一顿,也算有个台阶下了。腓力本来就在气头上,再加上费尔兰老早就和约翰眉来眼去,案底不干净,一怒之下,先拿弗兰德斯开刀。

费尔兰抵挡不住,向约翰求援。约翰派遣索利斯伯里伯爵、他的私生子哥哥长剑威廉带领舰队出征。英军行动迅速,悄悄地接近法军驻地斯汶港,发现守备松懈,因为法国骑士们统统出发劫掠富裕的弗兰德斯城镇去了。威廉立即发动进攻,俘虏装满粮草辎重的法舰三百艘,其余数百艘就地焚毁,一时间火光冲天,场面大概类似于珍珠港。

腓力的舰队毁于一旦,不得不放弃进攻英格兰的计划,而弗兰德斯受到约翰的外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托四世的保护,一时间也不好动武。腓力无奈,悻悻地退去。

 

约翰大喜过望,这些年来他把英格兰贵族用纱布缠裹起来榨油,收敛的钱财就用于策划组织反法统一阵线,现在终于等到了一个反攻大陆的天赐良机。

约翰兴奋了,传召各地贵族带兵到朴茨茅斯集合。可是这些男爵们再也不愿意去法国卖命了,提出的条件倒也爽利:现钱交易、童叟无欺——陛下,您也要付钱。约翰又大怒,真是造反了,跟国王出征乃是封臣应尽的义务,如何坐地起价!不过男爵们也自有道理:陛下,您的绝罚不是还没有解除么?

的确,还是先和大主教和好吧。

 

麻烦上身

约翰请潘杜夫带信给蹉跎在大陆的朗顿和主教们,请他们回英国。

坎特伯雷大主教朗顿终于名正言顺地回到英格兰就任。12137月,带领着流亡的主教和修士们抵达温切斯特。大主教与国王携手进入大教堂,教士们高唱《诗篇》第五十一篇“神啊!求你按你的慈爱怜恤我”,二人交谈甚欢,国王表示将遵守祖上传下的优良法治传统,维持正义,保护每个人的权利。随后大主教在教堂主持了弥撒,晚上所有的教俗贵族参加了一场欢宴。

 

但是,蜜月期并没有持续太久。事实表明,约翰对朗顿的猜忌并非没有根据,而这位大主教在大陆上游荡的这些时光也没有闲着,估计这位学者是在查考各种资料、苦心钻研有朝一日如何对付约翰。

国王召集了全国大会,本来是要审核禁教令期间各地教会遭受的损失,顺便团结一下全国人民,但是一看到那些不老实的男爵,约翰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要出动军队教训教训这些叛徒。朗顿当即跳出来阻止。

约翰已经自由惯了,当年休伯特·沃尔特忠心耿耿地替他打点政务,尚且嫌他烦,朗顿这种动机不明的阻碍行动自然更加激起国王的怒火。约翰自顾自带着军队开拔,大主教快马加鞭追上,警告国王如果不停止武力行动,就要对他的全军将士处以绝罚。

从理论上讲,朗顿的做法也有道理,不能动不动就耍大刀啊,如果有人犯了叛逆罪,拖过来审判就是了。

不过,审判就要开会,一开会,国王就要不爽了。

 

朗顿捣腾出来一部亨利一世的即位特许状,上面记载着国王赋予贵族们的自由和权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指着和尚骂秃驴,数落约翰的不是。那些没什么文化的贵族们,原本只知道发发牢骚,抵制一下军役,拖延缴纳盾牌钱,现在看到大主教拿出一个先帝的丹书铁券来,才不得不佩服知识分子,看看人家,造反也要有依据、有法律、有格调、有气质。

大主教,够高明,也够阴险。

 

约翰当然马上知道了大主教和那些男爵们眉来眼去的勾当,他的做法很直接——派人找朗顿的老板英诺森三世,当然,不会忘记带上装得满满的钱包。英诺森派出了新任教皇特使,红衣主教尼古拉斯,到英格兰巡视并调停国王和大主教的关系。尼古拉斯来到英格兰,所到之处人们张灯结彩、身着节日盛装夹道欢迎,因为实在被长期的禁教令折磨坏了,总算盼到上头来人,有希望解除禁令了。尼古拉斯与约翰亲切会面,随后国王便鼓动媒体大肆报道这次成功、圆满、富有成果的会面,主要的目的,当然是要让大主教没面子。

约翰很清楚,只要把教皇特使伺候好了就万事合宜。教皇远在罗马,英格兰的事务自然仰仗尼古拉斯。

教皇致信特使,要求尽快恢复英格兰的教会秩序,填补空缺的教职。可是约翰早就已经搞定了特使,尼古拉斯在任职人选上对国王言听计从,于是人们发现,大大小小的教职很快填满了国王的亲信,修士们的选举权遭到蔑视,还不如空缺之前的时光呢。

大家群起抗议,叫得最响的,自然是朗顿。朗顿召开了教士大会,教士们都站在他一边反对教皇特使,于是朗顿一边向罗马上诉,一边致函尼古拉斯,禁止他继续任命教职,直到教皇的裁定下达。

尼古拉斯哪管这套,继续用人事安排取悦国王,他不担心朗顿的上诉——俺们上头有人,只须派潘杜夫回罗马就可以了。果然,潘杜夫回到教廷,大赞约翰的美德,贬低朗顿的品行,没费什么力就让教皇做出了有利于约翰的裁决。

 

现在约翰是教皇眼前的红人,朗顿暂时不敢乱说乱动,而国王则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对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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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二世祖”——约翰王传略(12)

风向

尽管约翰采用铁腕手段迅速处置了叛乱的阴谋,但是他的高压政策、搜刮手段和越来越暴戾无理的做派,开始引起普遍的不满。

第一个问题,约翰国王遭到了金钱的诱惑。要知道,像葛朗台那样的守财奴,从现代的观点看,大概可以归入心理疾病类,他们只是坐在钱堆上,想尽一切办法搜集更多的钱塞在自己的屁股底下,似乎由此可以获得统治者的心理享受,但是事实恰恰相反,他们做了金钱的奴隶。

约翰似乎有类似的倾向,自从大肆掠夺教会财产之后,这种不良嗜好无法停止,并且越来越膨胀。在对抗英诺森时,贵族们还暗自高兴,多少有点张伯伦首相“祸水东引”的意思,如果教产可以喂饱国王,就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可是,他们很快发现,浸泡在“easy money”中的约翰养成了贪得无厌的性情。1212年的阴谋爆发之前,约翰以征讨威尔士为名,向全国征收“盾牌钱”(替代军役的税费),每个骑士领摊派两马克。

第二个问题,国王的私生活越来越不检点。由于疑心病,他的宫廷里挤满了贵族们送来的人质,其中当然不乏夫人、小姐。我们可以想见贵族们的心情:不送人质去呢,约翰必定把自己当成叛徒阴谋家;送儿子去呢,弄得不好要绝后;送夫人女儿去呢,简直是自己订做绿帽子找抽求侮辱。

 

因此,当教皇宣布解除约翰所有封臣效忠义务的时候,心怀不满的贵族们都开始算计,把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跳槽的要义在于,要赶在老板炒自己鱿鱼之前,先把老板炒了,眼下的形势是,教皇发布了一项授权英格兰雇员炒老板的劳动合同法。

心怀不满的贵族们开始发出邀请函,请求法国国王腓力二世入侵英格兰。忠诚的威廉·马歇尔率领爱尔兰的二十七名贵族公开宣告“与国王共生死,必将效忠到底”,而我们现在读到这种近乎血书的效忠信,可以感受到的则是越来越多令人不安的反叛气息,至少像马歇尔这样远在爱尔兰的人都已经强烈地感觉到迫在眉睫的阴谋。

谣传开始散布,类似半夜狐狸叫、鱼腹藏天书、洛河献石碑之类的事件不只是聪明的中国人的专利。据约克郡一位善于说预言的隐士表示,到下一个基督升天节,或者以后,约翰国王就会失去王位。这种现在可以归入娱乐八卦类的新闻故事,在当时是重大的政治风向标,立刻传遍了全国。约翰把隐士彼得下到牢中,声言如果预言不准,定要严惩不殆。

 

约翰需要寻求外援,他向南方派出使者,执行一项听起来有些疯狂的外交使命:联合摩洛哥苏丹穆罕默德·阿尔纳西尔,希望他协助自己和外甥兼同盟者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奥托四世一起进攻腓力二世。由于帮助奥托取得王位,收买法国贵族,整顿苏格兰、爱尔兰、威尔士,加上自己的宫廷挥霍,约翰搜刮来的钱财已经所剩不多,不足以打动苏丹,因此约翰提出了一个听起来更加疯狂的交换条件:归信伊斯兰教。要知道,当时处于十字军时期,或许在911事件的背景下,我们可以更容易地体会此项条件的疯狂性,想象一下现在英国王室带领全国归信伊斯兰教的场面。

不过,苏丹自己在西班牙与阿方索八世打得不可开交,腾不出手来帮助约翰。约翰只好开始谋划其他路线,比如——投降教皇。

 

投降的政治

教皇已经很不耐烦,因为打出的重拳好像统统落在棉花里,约翰仍然是国王,对英格兰的控制并没有丝毫的削弱。英诺森三世继续出狠手,召集一场针对英格兰的十字军圣战,以法国国王腓力二世领衔,许以英格兰王位。所以,请记住教皇试图发起的十字军中,有一场战争是针对一个基督教国家的。

教皇特使潘杜夫动身去法国向腓力二世发布圣战邀请函之前,这位具有外交头脑的执事私下里向教皇商讨一个谈判的口径,万一约翰回心转意,可以在何种条件下接受他的妥协,得到英诺森的授意后,潘杜夫才出发。

 

英法两国各自召集大军。约翰动员全国之力准备对付法国的入侵,聚集大军在巴兰当(Barham Down),分派各路人马驻守伊普斯维奇、多佛等地;而腓力在斯瓦松召开御前会议,正式接受教皇圣战的提议,命令全军到鲁昂集中。

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潘杜夫进行了最后的外交努力,渡过海峡面见约翰,告诉他法国国王已经聚集了全国大军,有教皇的谕令,还有,最令约翰担心的,大批英国贵族的效忠保证书。他要求约翰悔改认罪,言辞恳切,就好像约翰已经是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罪人。这一次约翰没有暴起,因为他很清楚尽管英格兰的舰队实力在法军之上,但是一旦后院起火,是很难与腓力相争的;英格兰已经遭受了四年的禁教令,百姓怨声载道;还有,基督升天节就要到了,隐士的预言多少也给约翰带来了沉重的心理压力。

 

好汉不吃眼前亏!今腓力拥举国之兵,挟教皇圣谕以令不臣,此诚不可与争锋也。

约翰屈服了。

 

约翰全面同意教皇的要求,接受斯蒂芬·朗顿为坎特伯雷大主教,接受逃亡的主教和修士们归回,承诺不再对他们进行任何迫害,对他们遭受的损失进行赔偿,承诺遵守教皇的裁判。而教皇代表同意,朗顿就任后,将赦免约翰的一切罪过。

但是,这还是不足以消解腓力的攻势。

约翰进一步向教皇奉上英格兰全地,自己再作为教皇的封臣受封英格兰,如此一来英格兰就变成了教皇的封土、处于教皇的保护之下,教皇有义务确保约翰不受腓力的攻击。

基督升天节的前夜,约翰把英格兰王冠交到教皇特使潘杜夫的手中,行效忠礼,向教皇英诺森三世效忠,每年向教皇缴纳岁币一千马克。

此举空前绝后,当年征服者威廉曾经严词拒绝另一位伟大的教皇格里高利七世同样的要求,而现在约翰则将英格兰交在了英诺森的手中。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种投降的艺术,巧妙的政治策略,对英格兰王权的实践没什么影响,却釜底抽薪地消解了腓力的战争理由。

 

基督升天节过去了,约翰把隐士彼得提出监来残忍地吊死。不过,就约翰向教皇交出英格兰而言,彼得的预言在技术上,也许是正确的。

 

无论如何,投降,也可以是一种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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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二世祖”——约翰王传略(11)

武器与批判

教皇首先开炮。

伦敦、埃利和沃切斯特三地的主教奉命公告,全英格兰遭受禁教令(interdict),这意味着英格兰所有的宗教事工全部停止,洗礼、婚礼、弥撒、忏悔、圣餐、葬礼一概停止,教堂的钟声不再敲响,死者都被草草掩埋。总之,教会的一切功能完全瘫痪。对于中世纪而言,教会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是紧密结合的,教会罢工,大量的公共服务就此停止,好比我们的民政局、托儿所、学校、红十字会、殡仪馆、街道办事处、居委会、物业公司、一半的派出所法院、基层党委、共青团等等全部关门。

三位主教张贴公告后,连夜逃往大陆,各地主教迫于这种战争状态,也纷纷出逃。约翰则不以为意,大肆搜刮空缺教区的收入。我们要考虑到当时的社会状况,城市的数量和规模都很小,大多数的人都生活在乡村,过着一种稳定、封闭的生活,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跨过村子边缘的小河。无论从精神上还是物质上,他们都无法接受教会的突然空缺。

约翰继续做出激烈的反应,他派出王室官员,任务就是去各地驱赶教士,把这些人统统赶回罗马——您不是看我不顺眼么,得,爷还不伺候了!同时,国王当然不会忘记没收全部教会财产,充实自己的反攻大陆基金。如此一来,大多数的教士也开始跟着倒霉,主教们可以逃往大陆,可是那些原本贫困的乡村教士甚至凑不出过海峡的交通费。据说有一次治安官抓住了一名强盗,把他押到国王面前听候发落,罪行是拦路抢劫并谋杀了一名教士,约翰说:“放了他,他杀了我的一个敌人。”

 

不过,教皇的军火库里还有一件终极大杀器,“绝罚”(excommunication)。

绝罚是针对特定人的宗教处罚,任何人不得与受罚者交谈、吃饭、做生意,当年约翰曾经用这件武器对付过郎香,把他赶出英格兰。而教皇的绝罚对于约翰而言具有更大的杀伤力,因为绝罚作出后,教皇可以解除受罚者所有封臣的封建义务。总之,受罚者完全不受保护,完全孤立于社会,任何人都可以用任何方式伤害他。

 

教皇继续等待、观察,因为这是一件终极武器,此招一出,再无后招,如果对英格兰的禁教令可以迫使约翰屈服,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年有半。

在此期间,约翰做了几件事情:第一,尽情享用教会财产,因为主教们不是主动逃走就是被赶走了,而英格兰也不能举行任何宗教仪式,也就无法任命新的主教,约翰就好像一只老鼠闯进没有守卫的粮仓;第二,鉴于绝罚的威胁,必须加强对贵族们的控制,于是约翰的宫廷里人满为患,挤满了各地封臣的子女,一边受教育,一边做人质,搞成了强制的高干子女培训班,另外约翰甚至召集了全国封臣重新向自己行效忠礼;第三,继续安定北部局势,手头有钱就好打仗,约翰率领大军进逼苏格兰,迫使苏格兰国王威廉签署不平等条约,每年进贡大批岁币;第四,支持自己的外甥萨克森的奥托当上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意图直指腓力。

总之,除了敬虔的人们每天为自己的灵魂担忧之外,英格兰有些天下太平的意思,没有了教会,并没出什么大乱子,约翰国王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与此同时,教皇任命的坎特伯雷大主教朗顿仍然在法国四处游荡,无法上任。

 

1209年秋天,教皇宣布对约翰处以绝罚,逐出教会。

 

一片乌云

在我们这个时代,教堂多少是一个有些脱离世界的地方,人们可以谈论信仰,如同谈论昨日的新闻,大多数的人会说:“有信仰还是好的……”,然后继续埋头于每天繁忙的工作。但是,在中世纪,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在理智和情感上,都很难被人接受;另一方面,在这样一个充满暴力和背叛的时代,缺乏信仰也还是会对人的心智造成一定的影响。

教皇的绝罚并没有直接对约翰造成物质上的伤害,他的小日子甚至过得更加滋润,但是,一种芒刺在背的精神压力开始袭来。约翰的那种从小养成的暴戾之气,在他获得王位之后渐渐弥漫开来,尤其是,在遭受到精神压力的时候,开始变本加厉——

 

有一个在财政署工作的教士,名叫杰弗里,得知教皇对国王处以绝罚后,对他的同事们说,作为领圣俸的教士,无论如何不能再为被处以绝罚的人工作。于是,他离开自己的岗位,回家凉快去了。约翰知道以后,立刻派骑士把此人拿来投入大牢,用酷刑和饥饿夺走了他的生命。

 

被处以绝罚后,约翰开始提高搜刮钱财的力度。可怜的犹太人一直处于国王的保护之下,做放贷的生意(中世纪最不名誉、最遭人鄙视的职业之一),好像国王圈养的会下金蛋的鸡,而约翰总是在动杀鸡取卵的念头。国王逮捕了全国所有的犹太人,严刑拷打,要榨干他们的最后一滴油水。据说有一名犹太社区的领袖被抓,限期交出一万马克,否则每天敲掉他的一颗牙齿。在失去了七颗牙齿之后,他不得不乖乖地拿出钱来。

 

约翰的老朋友、曾经极为倚重的威廉·布里奥斯无法忍受国王的做派,离开宫廷、从此不问政事,在重重逼迫下逃往爱尔兰。约翰发兵攻击爱尔兰,布里奥斯只身亡命天涯,他的妻子和长子被俘。约翰把他们关押到温莎城堡,活活饿死。另外,约翰到威尔士平叛的时候,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二十八名贵族人质统统吊死。

 

——约翰开始变的越来越多疑、易怒、残忍。在绝罚生效后,他不得不越发小心,因为所有的人都可能是受到法律保护的叛徒,随时可能跳出一个人来做些对他不利的事。因此,即使是忠诚的威廉·马歇尔,在他去爱尔兰接受因婚姻而带来的封地时,约翰还要求他交出在英格兰的所有城堡和他的儿子。

另一方面,约翰的权力和地位进一步巩固,苏格兰、爱尔兰和威尔士相继在他的武力面前臣服。同时,约翰的国库也已经盆满钵满,禁教令和绝罚把伟大的英诺森三世变成了送财童子,而约翰则继续开拓财源,对国内贵族横征暴敛。

在某些时候,一座充盈的金库与一座收藏核武器的军火库一样,都会给人带来巨大的恐惧。

 

1212年,一些贵族开始谋反。

约翰正在威尔士前线,接到线报后,火速挥师杀回,镇压心怀不满的贵族,有若干人逃亡,而他们的财产自然又落入了国王手中,其他人则必须交出更多的人质和城堡。

 

教皇的终极武器看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可怕,贵族们的骚动也轻易地摆平了,这些也许只是一片天边的乌云,在闷热的午后让人觉得有些烦躁,如此而已——直到暴雨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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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所多玛

    离开所多玛,不要回头看。

    我一直有流浪感,因为原本是应该做学术的,却觉得无法忍受学术界的腐烂气息,所以我宁愿流浪,宁愿为了学术理想而放弃学术生涯,对我来说,学术不完全是技术性的,还应该是道德性的。

    今天看来,我是对的。*********************。Guji在建设部看到的,那些教授、院士们争名夺利,做派简直和黑社会一样。现在的学术界,没有监督,还不如黑社会有那么点江湖义气。

    没什么好感叹,这路艰难,因为那门本是窄的,那些将要灭亡的都向大路去了。

    感谢主,唯有你可以医治,是你让我如此渴慕圣洁。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P.S. 听到这个消息让我很不安,甚至有很大的挫败感。我愿意做学术,是因为能够获得精神的享受,神说:“你们要完全”,沉浸在学术里面我觉得自己可以走向完全,因此才能够抵御诱惑、安于寂寞。这样的消息,也许对我的理想是一种打击。我不是要做道德审判官来指责他人,而是因为我伤心了。莫斯利犯了事,大家都要他下台,如果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教授呢?我们的学术界怎么看?是不是大家都去喝喜酒庆贺?
     也许我的思维跟不上这个时代,也许我根本就没有理由指责他人的感情选择,但是,我确实知道,我现在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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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治的张力

    我们的官方哲学说,事物的变化总是从量变到质变,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质变。
   
    共和国初年,问太祖如何解决中国历史上的朝代更替问题,答曰:人民民主。事后的发展是:没有一个人是“人民”,而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人民的敌人”;至于民主,则近似于“枪打出头鸟”,杀光天鹅,只剩下那些抖抖索索、飞不起来、出不了头的家养鸭子,终于就可以实行大家平等的民主了。
    其实还是老问题:制度和人。人们总是费尽心力地试图“设计制度”,造就一个建立在“美好制度”之上的“美好家园”,而忘记了人本身败坏了的属性。我们看到,人的专制是坏的,那么究竟是因为专制制度还是人,才是坏的。我相信天堂里实行的就是我们所说的专制制度,但是在天堂里的所有人都会因此而喜乐——幸亏上帝不需要召开议会。于是人们退而求其次,去设计“限制人”的制度。但是,这样的制度永远不可能是完美的,制度总是会有缺陷,统治总是会有张力,累积起来的缺陷和张力就可能导致制度的崩溃。在《黑客帝国》,即使是超级电脑设计的完美程序,也无法避免那一点点的不安定因素,害得他只好把缺陷聚集起来消灭,一次又一次地重建世界。

    所以,制度的问题,在于如何消除张力。Matrix的方法看起来有些愚笨,却行之有效,但我们的现实,就不像电脑设计的那么单纯了。

    甕安乱民、上海袭警,无论如何粉饰太平、高唱和谐,也无法回避一个事实,就是我们制度累积的张力已经足以令人想象它的临界点。
    很久以前,我在网上逛论坛,有一次谈到知识分子的使命,我说:看看我们在下一次革命到来之前能做些什么来改变这种趋势。说实话,这些软弱的读书人在现实面前比较无奈。甕安事件,看来看去都很像数百年前底层的乱民暴动。基层政府的统治方式没有丝毫的改变,这次人们的目标之所以选择公安局而不是县政府,是因为公安局取代了以前的县衙、成为排名第一的暴力机构象征。中国的农民是最最老实的,只要给条活路就会继续忍受下去,当农民群起暴动的时候,说明大老爷实在是过分了。而这些农民,在发现自己进入一种裹挟一切的力量后,就会变成暴民,当他们取得暴力资源之后,也会毫不犹豫地用来伤害其他人。这就是我们历史上所有农民暴动/起义的过程:底层积聚的统治张力长期无法排遣,遇到某些突发事件的刺激骤然爆发,如果在最初被遏制,将会继续进入积累张力的状态,如果由于某些原因未得到有效遏制,就开始在这片土地上肆意横流,而受苦更多的不会是上层。

    回过头来,我们为什么要宪政、要民主、要公正的司法,从某种意义上讲,是需要一种排遣统治张力的有效方法。
    中国的一切问题,都是政治问题,都是统治的合法性问题。以前,地震、大旱、洪涝就意味着皇帝的合法性遭到质疑,因此皇帝要下罪己诏、要大赦天下、要登坛祭天;而现在,房价高涨、股市下跌、通胀不断都构成对政府的不信任,因此政府要打击房地产商、要出政策调控经济,不要以为这些都是经济问题,这些是政治问题,合法性和“卡里斯玛”的问题。
    一个平民,可以闯进公安局大楼,用刀杀死六名警察、重伤四人,就不完全是个人的刑事案件,而是一个社会状态的象征。我们可以回头假设,如果这个人没有被冤枉、如果他可以赢得行政诉讼、如果他可以得到有效的赔偿、甚至如果与他谈判的警察有稍微好一点的态度,事情的后果会怎样?如果在这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我们可以排遣压迫在这个人身上的、由制度形成的统治张力,是否会有不同的结果?
    个人为什么要敌视、挑战社会?这不是个人的心理变态,而是我们社会的变态。

    我发现身边的焦虑情绪越来越浓重,有几个同事甚至跑去超市买了几箱矿泉水和压缩饼干放在家里“备战备荒”,因为担心接下来的几个月会发生什么事情。

    治水,堵,还是导?还是在河边插一块大牌子说“此处安全”,凡是说不安全的统统闭嘴?

    说实话,我不喜欢“量变和质变”,还有“人民创造历史”的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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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二世祖”——约翰王传略(10)

后院起火

约翰继续遭受无妄之灾的损失。

坎特伯雷大主教、文秘署长官(Chancellor)休伯特·沃尔特因病去世,这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和管理者。他一直兢兢业业地替约翰料理英格兰的政务,如果没有他,约翰恐怕老早就已经把家底全都败光了。而约翰得到消息之后的反应是——“太好了,我终于是名副其实的英格兰国王了!”在他看来,沃尔特只是一个唠唠叨叨、不让自己开心的老管家。

 

现在英格兰教会和政府的首脑都没有了,怎么办呢?

事情有点复杂。因为我们有三种决定大主教人选的方法:一、修士们的选举;二、主教们的商议;三、国王的决定。

按照英格兰古风,实在是民主的很,当地修道院的院长就是主教人选,而院长是修士们民主选举产生的;而教皇的势力逐渐强盛之后,有很多教区的主教需要他来确认;最后,我们不能忘记,诺曼英国的国王,一直是非常强大的,遇到牛哄哄的国王,选举就变成橡皮图章。因此每到坎特伯雷大主教换届选举,就会闹出很多事端,要找一个修士、教皇和国王共同认可的人选实在太难了。

 

沃尔特一死,约翰立即下令修士们推迟选举,他当然要做点准备。可是有一批“少壮派”的年轻修士暗地里选举副院长雷吉纳德做院长,半夜里把他扶上大主教的宝座先过过瘾,然后连夜出发去罗马,希望促成教皇的确认。

不过这位副院长实在没有大主教的气度,在半路上向人吹嘘自己已经是坎特伯雷大主教,到罗马不过是走个过场,反正牛皮吹起来要一半真一半假才好忽悠人。等到了罗马,递上修士们连夜赶制的信件,翘着脚等着领大披肩。

教皇英诺森三世可不是吃素的,大家去翻翻教会史,这是史上最骠悍的教皇(我认为没有“之一”)。他在发布教皇敕令之前,都要仔仔细细把文件上盖的教皇御玺的一百七十七个点统统数一遍,确认都清楚可辨才发布,这样一位变态的公文爱好者怎么会找不出一帮年轻修士连夜炮制的信件中的错误呢?

教皇下令:您先等等吧,容我查查清楚。

 

那一边,坎特伯雷的修道院已经闹翻天了。雷吉纳德自吹自擂的大话传回国内,修士们吓得半死,大家都知道约翰的脾气,当机立断:院长大人,您先不仁可别怪小的们不义,我们跪地求饶先。当下修士们组织了一个批判团,跑去国王那里大骂雷吉纳德,请求国王允许重新选举,约翰自然大度地恩准,顺便也提了一下诺维奇主教约翰·德·格雷的名字。

修士们回到坎特伯雷,召集主教们一起开选举大会,约翰·格雷毫无争议地当选。其实,他倒并非国王的宠物,确实是个人才,当选的当时,大概正在外面作为法官巡回审判。

约翰安下心来给教皇写了一封信说明情况:虽然这两位都长着翅膀,但是先前那位程序有问题,是个鸟人,现在这个才是正牌的天使。派使团送往罗马,等候教皇确认。

本来选举坎特伯雷大主教完全是国内事务,现在越搞越大,教士使团上路之后,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原本有部分选举权的助祭们觉得在选举中遭到排挤,于是也派人去向教皇投诉。

 

教皇的廷上乱成一锅粥,AB是混蛋,BA是混蛋,CAB都是混蛋。教皇于是下令:各位都再等等,容我查查清楚。

 

约翰还没意识到,火已经要烧起来了。

 

外面来了个更狠的

教皇整整拖了一年多,最后作出了自己的决定:大家都不要吵,你们不是彼此看不顺眼么?那么就都别干了,正巧我这里有一个人选,大家看看……

这个人是斯蒂芬·朗顿(Stephen Langton),英格兰籍,一直在巴黎大学学习、任教,神学博士,就是他首先为圣经划分了章节,此人学识渊博、道德高尚,时任教廷红衣主教。就英诺森而言,这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于是,教皇强迫本来任务是确认格雷当选大主教的英国教士们选举朗顿为大主教,事情就解决了。

英诺森三世曾经在罗马法复兴的发祥地博洛尼亚大学学习,他本人就是一名卓越的法学家,据说每次他判决案件的时候,教堂里都会挤进一大批前来学习的旁听者。但是这位教皇的罗马法思维在某些时候显得有些死板,这一方面也造就了他的强硬,另一方面则引起了许多的冲突。

教皇向约翰发了一封信,是一封通知书,而不是征询函,随后便在罗马按立朗顿为坎特伯雷大主教。

 

约翰收到信之后的反应可想而知,火箭升空一般地勃然大怒。原因在于,尽管朗顿“看起来很美”,可是此人与法国渊源太深,甚至一直是腓力二世的高级谋士,算来算去是个“英籍法人”,还有强烈的间谍嫌疑,让他来做大主教,岂不是公开跑来踢我英格兰武馆的场子?

约翰首先把一腔怒火发泄到修道院,如果不是这群想入非非的修士私下选举,教皇怎么会有机会介入争端。约翰派了自己的侍从,拿着长剑把修道院里的修士统统赶出英国,同时把修道院的收入装进自己腰包。随后向教皇回信,表示最最强烈的抗议——任命一个头号敌人的朋友,实在是对国王的直接侮辱。

教皇的回信则采用了一种法学家无理也能找出理的强硬风格,并且参杂了一些威胁的言辞。同时,教皇发出命令,要求伦敦等地三位主教去与约翰交涉,如果国王仍然不愿屈服,就要对全英格兰处以禁教令。

我们可以想象这三位主教有多为难,好比跨国企业驻华代表要去找当地的市长,把一封自己老板骂人的信拍在他的脸上。万般无奈,他们只好哆里哆嗦地找到国王,一边哭着一边传达教皇的意思,知道大事不妙。约翰怒上加怒,当场对教皇破口大骂,声称要把全英格兰的教士统统驱逐出境,如果发现一个罗马教士,就要把他剜眼割鼻、打包送到教廷。主教们在爆发的火山面前连滚带爬地逃走,向教皇汇报去了。

 

另一场战争即将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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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二世祖”——约翰王传略(09)

溃败

由于风传约翰未经审判亲手谋杀了阿瑟,并且此前约翰俘虏了阿瑟的二十五名随从,押到英格兰、关在城堡里活活饿死,于是舆论对约翰极为不利。在这个紧要的当口,按理说应当尽快进行危机公关,好像他的父亲亨利二世在大主教贝克特被杀之后所做的那样,但是这位没心没肺的国王居然逗留在诺曼底与年轻的王后尽情享乐,每天都要过了十二点才吃早饭,还未必起床。

这一边沉浸在温柔乡里缠绵不已,那一边的腓力二世则在磨刀霍霍、重整旗鼓。

 

前方失利的战报雪片般传来,城堡一座座陷落,约翰兀自沉浸在盲目膨胀的信心里——“随他去,他攻克的地方,寡人一日之间便可夺回,来!喝酒!……”

——我想,如果约翰是我国历史上的皇帝,他的那位小皇后极有可能被塑造成类似于苏妲己的形象,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是从她开始。

 

在一片倒戈投降之声中,前面提到过的切斯特总兵罗杰·德·雷希以惊人的勇气和忠诚诠释了中世纪的骑士理想。

狮心王理查德从圣地归来,仿照那里巨大的堡垒,耗资1.1万镑建造了盖亚尔城堡,号称不可攻克的城堡。事实上,腓力也的确拿这座坚固的堡垒毫无办法,只好将它重重围困起来,断绝罗杰的补给。罗杰不断向约翰求援,却始终没有盼来救兵,坚守了几乎一年之后,弹尽粮绝。罗杰·德·雷希做了一件极具英雄气概的行动,他不愿在城堡中毫无声息地饿死,而是率领手下的骑士们,全副披挂停当,大开城门冲杀而出,只求快战一场、带着荣耀离开人间。这支求死的部队表现出了围困他们的敌军所无法抗衡的勇气,在战场上来回冲突,杀死无数的法国骑士。腓力二世为之动容,同意罗杰有条件投降,将其关押起来,不伤害他和手下的性命。后来约翰出钱将他赎回。

差不多在同一时间,约翰遭遇了另一个巨大的损失——老太后埃莉诺偃驾西去,而这位传奇女性具有约翰最最缺乏的果敢和坚毅。

 

盖亚尔沦陷后,鲁昂门户大开,腓力乘胜进兵,所到之处,当地贵族纷纷倒戈投降。约翰已经在宫廷宴乐中花费了太多的金钱和精力,当一些忠诚的诺曼贵族写信来求救时,国王居然回答说:“寡人无法领兵来救,望诸卿便宜行事,为寡人尽忠!”诺曼贵族们接到回信,长叹一声,开城投降。

约翰带着他的英国骑士回到英格兰,也意味着他几乎放弃了大陆上的领土。

诺曼底沦陷——自从主后911年天真汉查理分封罗洛以来未曾向法国国王效忠的土地,回到了法国的怀抱——消息传来的时候,约翰还在与王后花天酒地。

 

约翰国王垂头丧气地回到英国,指责他的臣下背叛了他,为此征收他们七分之一的动产作为反攻大陆的基金,无论教俗贵族,统统要交钱。国王的想法颇具现代眼光:打仗,比的就是财力,只要老子有钱,明天就可以打回去,让腓力吃不了兜着走。

浑浑噩噩了两年多的约翰一下子又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活动起来,召集全英格兰所有的骑士跟随他出征法国。说实话,员工们已经被领导的这种间歇性抽风症状搞得晕头转向、疲惫不堪,不过大家还是强打精神跑到朴茨茅斯集合。两位主要的部门经理,坎特伯雷大主教休伯特·沃尔特以及约翰的忠臣威廉·马歇尔站出来反对老板不计后果的计划。

我们可以理解约翰的心情,在这一时刻,他还是相当悲痛的,原因很简单:张昭可以投降曹操、周瑜可以投降曹操,唯独孙权是不可以投降曹操的。约翰独自一人坐在海边,望着海峡那边父兄留给他的基业——不甘心。于是他又开始大发脾气,指责马歇尔不忠,但是地球人都知道,在场的诸位中没有一人比马歇尔更忠诚,因此没有一个人有胆量上前来裁判马歇尔。

盛怒之下,约翰带领一些随从上船出发,驶向法国,要去找腓力拼命。

 

1205623,夏农城堡失陷,无可奈何花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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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二世祖”——约翰王传略(08)

阿瑟之死

战争开始阶段,腓力攻下了数座城堡,觉得形势稳固,可以慢慢相持,便回转巴黎去了。腓力作了一个令他后悔万分,但是最终结果证明并不很坏的决定:派阿瑟领军出战。

 

自从争夺王位失败后,阿瑟就一直呆在巴黎,作为腓力二世的女婿、宠物和傀儡。或许是腓力对形势的判断过于乐观,或许是低估了约翰的能力,或许还有高估了阿瑟的能力,总之,阿瑟带领几百名骑士直奔战场。他的目标也很明确,当然不会去找约翰的主力,柿子要找软的捏,眼前看起来比较软的柿子也很好找,就是他的祖母埃莉诺。

老太后埃莉诺一直镇守着她祖上的产业阿基坦,当时已经八十有余,就中世纪的平均寿命来说,已属“人精”级别。于是阿瑟很自然地把矛头对准这位饱经风霜、风烛残年的老奶奶。

事实证明,这个柿子老是老了一点,可是一点都不软。

阿瑟的军队包括腓力派来的二百名骑士、吕西南的休所带领的军队以及本部普瓦图的所有骑士。他们团团围住米雷布城堡,发力猛攻。埃莉诺手下的军队人数很少,在城外接战,不利,退入城堡,但外城很快失陷。在这危急时刻,老太后表现出了她遗传给狮心王的巨大勇气,率领人马死守塔楼,同时向约翰求援。

约翰接报,连夜从勒芒奔袭而来,一举击溃围城敌军,俘虏了阿瑟、休、二百名法国骑士和其他普瓦图的骑士。

 

这是一次极其成功的闪电战,莎士比亚借法国王太子路易之口赞道:

 

“凡他所攻克之城,都摆下坚固的防御阵地;

行动神速,计划周密,

鏖战之中,指挥若定,

实乃前所未见;又有谁曾经听闻阅知——

可与之匹敌的事迹?”

 

阿瑟被俘是他本人在战场上的重大失败,也是腓力在战略上的重大挫折,原本他只要把阿瑟握在手里,就可以不断地要挟约翰,打几仗、谈一场,总之,可以有各种谋求利益、蚕食约翰法国领地的方法,现在阿瑟被擒,手里就缺少了筹码。实际情况也是如此,腓力得到阿瑟被俘的消息,无奈地班师回朝了。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又陷入到重重迷雾之中。

 

小阿瑟死了!

怎么死的?!

 

约翰俘虏了阿瑟,当然兴高采烈,最理想的结果,就是阿瑟俯首称臣、行效忠礼,从此割断与腓力的联系。可是阿瑟王子却表现出了相当的骨气,被绑进中军帐来,立而不跪,反而破口大骂,要约翰向自己效忠。约翰倒也无计可施,只得命人将阿瑟收监,押往诺曼底严格看管起来。

然后,阿瑟就神秘地死了,或者至少是被认定为死了,因为这整个事情笼罩在迷雾中,大家统一的意见是:小阿瑟最后的监管人约翰应当对此负责。

故事的版本有好几个。一,约翰派了一名他的从骑士,把阿瑟杀了;二,阿瑟登船的时候,水手在跳板上做了手脚,导致落水溺毙;三,阿瑟被关到鲁昂的城堡,随后失踪;四、约翰在一次酒后亲手刺死了阿瑟;五、约翰派自己的侍卫长去弄瞎阿瑟的眼睛,但是休伯特良心发现放走了阿瑟,然后谎报阿瑟已死,最后阿瑟不知所踪;六、阿瑟试图从城堡跳下越狱,溺死在护城河里;七、约翰请阿瑟过府议事,一时火起当场刺死阿瑟,然后抛尸塞纳河。——我们看到莎士比亚在《约翰王》中所设置的情节是结合了五和六两种说法。

 

人死不能复生,事情已然如此,我们可以尝试分析一下约翰的杀人嫌疑。

首先,阿瑟被俘,脱离了腓力二世的控制,对约翰基本上失去了威胁。当然,如果阿瑟自然地死去,约翰就可以完全高枕无忧,但是谋杀自己的侄子、一名地位高贵的贵族,很有可能会激起民愤,实际的后果也是如此,并最终导致约翰前几年的经营成果完全丧失,进一步造成巨大的亏损。如果一定要杀阿瑟,也可以先进行审判,这位小王子里通外国的叛国罪行无可推诿,要杀要打,尽可任凭约翰发落。因此,在策略上谋杀阿瑟的理由并不充分。所以,更合理一些的解释是出于某种程度的意外。一种意外是事故,比如溺水。另一种是约翰的任性又突然发作,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在他的一生中我们可以不断地发现这种脑筋抽风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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